朱建军：被阉割的龙—心理学家看中国文化

朱建军：被阉割的龙—心理学家看中国文化

引言 

    先自我介绍：我是中国人，一个心理学家。

    我成为中国人是天生的，我父母都是中国人，我一出生就遗传了中国人的全部，中国人的身体和中国人的心灵。

    据研究中国人的心灵天生就和西方人明显不同，中国人一出生就比西方人安静。而且据心理学家荣格研究，心理的要素也是可以遗传的。祖先所经历的一切，或多或少都会在后代身上留下些痕迹。也就是说，我和其他所有中国人一样，虽然刚出生时好象是一张白纸，而实际上却负载着中国千万年历史的遗产。我比西方人安静，我相信这是因为我的中国祖先是农耕的民族，西方人的祖先是游牧民族。农民总要比牧民要老实安分些，他总不能用套马的闹腾劲去赶牛耕地吧。还有，我的祖先中修道的人比西方人多，而他们打坐冥想，追求的是心灵的宁静，不象西方的牧师往往很有激情。第三个是我不愿承认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祖先被“专制”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比较胆小老实。

    一生下来，我就生活在地地道道的中国社会中。吃中国伙食，说中国话，交中国朋友，病了请中医，偶尔还用一些中国特色的巫术疗法，更重要的是大读中国书，浸淫于中国古人的悲欢离合中，体会中国式的哀怨、乡愁以及诗情画意。中国文化是我吃了几十年的精神食粮。食髓而知味，作为食客，我颇想就中国文化做一些评论。

    成年后，我做了心理学家，具体说，是心理咨询和治疗工作者。在心理咨询和治疗领域，影响最大的流派是弗洛伊德创立的精神分析学派。精神分析学派的心理学有两个很鲜明的特点，一个是它重视潜意识中的心理活动，另一个是它比较重视性心理发展。

    精神分析学派最伟大的发现是，它发现人对自己的心理活动并不能全面了解。弗洛伊德说人的心理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是在水下的。也就是说，人对自己的心理、自己的欲望、自己的动机实际上大多是不知道的。人自以为知道自己的行为动机，而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欺。

    精神分析学派也非常重视性心理发展，它认为性心理的发展好坏和人的整个性格都有极大关系。当然，它所说的性是一种广义的性。比如儿童吃饱了奶还要叼妈妈的乳头，在精神分析看来是一种口唇的性感。所以弗洛伊德的学生荣格就提出与其把他称为“性”，不如称为“生命力”。

    精神分析学派中演化出许多心理学派别，比如荣格的分析心理学，阿德勒心理学，自我心理学等等，这些学派虽然和精神分析有所差异，但是共同之处是很多的。而其他的心理治疗流派，比如人本主义心理治疗、格式塔疗法、认知疗法和合理情绪疗法等也都从精神分析中学习到了许多东西。

    我也是一样，从精神分析心理学中我学习到了许多东西。当然，在人本主义心理学等其他学派中也学习到了不少。在精神分析和分析心理学中我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释梦。以后，我更多的尝试用清醒时的想象来代替梦做心理分析，用意象来了解人的深层的心理活动，也通过意象的改变来改变一个人的心理。

    不过作为心理咨询和治疗者，我发现自己能做的事情真的是微不足道。经历的个案越多，越是深切地感受到，一个人的心理障碍的背后往往有着深刻的文化的根源，有我们整个民族的共性的原因。我发现我们的中华民族的文化虽然曾经无比辉煌，虽然现在也蕴藏着极为丰富的宝藏，而且这个文化的深度是世界上少有其匹的，但是我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文化中也有一些问题。个人的心理问题有个人的原因，但是也都受到民族文化的缺陷影响。反映在现象上就是一些中国人性格上共有的缺点，也就是鲁迅等人说的劣根性。这些性格的缺点就使一个人更容易患上心理疾病。

    个人生活在文化之中，有如一滴水在江湖之中，江湖被污染，这滴水想不被污染太难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一开始的心态，而当这个人融入江湖中，污染别人的又包括了他在内。“社会是一个大染缸”，被染污后的人即使通过心理咨询和治疗清洁了心灵，再进入染缸会怎么样呢？我的作用也就像一个军医，救活了一个人后，抬头见到战场上的炮火硝烟大杀戮的战场，心中只有无奈。或者，这医生会希望自己能为和平做一些事情。

    鲁迅从中国历史中看到“吃人”，而这些“吃人”的文化质素并不会因为改朝换代而完全消亡。从整个民族的层面看，中国近代的落后就和文化的缺陷有关，作为心理咨询和治疗者，我不能不关心如何给我们的文化做一个心理咨询和治疗。

    如果把一个民族比做一个人，中华民族是一个很深刻很聪明很有潜力的人，但是，这个人有了心理疾病，也就是鲁迅等许多人所说过的“民族病”。这个病在心理疾病患者的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但是在“正常人”身上也一样存在。“报喜不报忧”、“面子至上”、“不团结、搞阴谋”、“见死不救”、“只讲利益、不讲是非”……都是民族病的症状。——也许有人会说，“这些问题别的民族也有”。别的民族也有，并不是说这就不是民族病的表现了。阿Q可以说别人也有疮，别人有疮，并不表明我们没有病。

    在这本书中，我试图把我们的民族比做一个人。诊断他的症状，分析他的病因，提出治疗建议，希望我们大家一起能惊醒而奋发，矫正我们的行为习惯，做有利心理健康的实践，让我们的民族更加生机勃勃，健康向上。

    看到一个女子，男人注意的是她的性感，女人注意的是她的服饰，小偷注意的是她的钱包，而牙医注意的是她的蛀牙。如果说我的民族是一个美女，请恕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只注意她的心理障碍。这也许有些杀风景，就像牙医注意的是美女的蛀牙，但是我只好如此。

    “被阉割的龙”是我对民族病的诊断。都听说过阉割猫狗牛猪，但是，龙也可以被阉割吗？神龙是什么样的动物啊，力则足以驱万里云，智则足以变幻万方，目如闪电，声如巨雷。怎么可以想象他会被阉割？但是，实际上龙是可以被阉割的。

    龙就是伟大的中华民族的象征，而阉割代表的是对“性”的压抑，广义上说是代表对生命力的压抑。这也就是国民的劣根性之根源。在我看来，正如前人所说，“中国二千年之政，皆秦政也”。长期的极度严酷的封建统治压抑了我们民族的生命力，这是民族病的根源。浑浑噩噩的人不觉得怎么样，而如鲁迅等清醒的前贤，见到这种现象，无不痛心疾首，如万锥刺心。

    在本书中，我将围绕“被阉割的龙”这个意象，谈中国文化之病和对疗救的观点，希望得到爱国爱民族的朋友们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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