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避冲突焦虑婚姻
——卜卦心态下的人生抉择
[个案概况] 诸女士,33岁,大学文化,中学教师,高个子,体型丰盈,肤色白皙,相貌端庄,打扮得体。因约定的婚姻登记领证日期迫近,出现趋避冲突,产生婚姻焦虑,伴发恶心、心悸、失眠、食欲减退等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症状于今年国庆前两周向心理咨询师求助。
个人情感历程
一九九八年,原先身材曼妙的她,因病治疗后体型瘦得“不成人样”,而乏人追求。但有一个男孩,不赚弃她,适时走进她的生活,带给她心理上的慰藉,由此拉开了两人交往的序幕。但两年后,因感情不能有效建立,初恋宣告结束。此后,她花了很长时间,边养病边调整心理。
与第二任男友交往,感情发展几经波折,因此她心理冲突不断,出现了严重的负性情绪。凭理性,认为他与自己婚姻期望中的形象不匹配,决意与其分手。交往一结束,心理就踏实,心态重趋平稳。
第三任男友,湖南人,比她大两岁,先前曾有一段历时几个月的婚史,是本市某科研机构引进的一名博士。前些日子两人定下国庆期间结婚,如今登记领证日期来临。临阵,她却犹豫起来,心理冲突激烈,领证日期越近,压力越大,焦虑越严重。因此前来咨询,想得到帮助与指点,解决压力导致的内心趋避冲突——是去领证还是不去。
据诸介绍,当初在一次户外社交活动中与他认识。此人其貌不扬,皮肤黑黑的,个子只比女方高出两公分。身材的“缺陷”,在她的意识中十分排斥。不想,在行路过程中,她不小心扭伤了脚,这情形给了月老一个可乘之机。他见状自告奋勇,替她背包,还扶她一程。这个小小举动,让她产生了莫明的好感,也给以后两人的交往及感情演变埋下了伏笔。一个月后,上次的那个社交团体安排由她组织一次聚会。参加聚会的几十个人中,只有他提前一小时到来,帮助她料理事务。又是这样一个在她看来不经意的表现,令她感动不已,两人从此开始正式交往。
去年初,他的一项科研成果获奖。对获奖一事,他一点都不张扬,继续埋头做他的科研,如此表现又让她对这个矮个子另眼相看,认为他对人生有追求,不简单。
但是恋爱近两年,整个过程中,女方感情上一直无法全力投入,因为他相貌不佳,不是她理想的人选。“心里彷徨、心理冲突不断”,这是她对自己恋爱心态的真实描述。但每当想起自己年龄已大,要找个理想的男人已经不太可能,这个矮个子男人的很多优点就会在她的意识中显现,并把这些优点不断“放大”,于是将就着跟他交往,关系起伏不定,就此给自己心理上的趋避冲突及今日的婚姻焦虑撒下了种子。
二00六年暑假,这对恋人一起外出旅游,途中发现他生活能力很强,日常事务应对得恰到好处。随后,两人都亮出了心底话。男方说自己能感受到她内心不喜欢他;而女方则坦承,自己确是带着这种意识跟他交往,他的感受没错。对此,男方回应:让她先到外面找个理想的,如果找不到,回来再去找他。说得很认真。这种开放的心态,使得他身材的缺陷在她心目中马上变轻,没有了权重,当时就对他彻底放下心来,干柴烈火乘势燃烧。此次旅行的结果,双方角色发生了变化,去前是男女朋友,心理上几乎没有其余的准备,回来后,成为未婚夫妻,已经互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另一半。
几个月后,随着关系的发展,寒假期间同居了。随后,双方父母就催着两人去登记领证。就在这次同居期间,她摸清了男方性格上的很多不足及两人之间的价值观冲突,还有那不同成长地域造成的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也是因这次同居生活中出现的矛盾,她病后本已调整好的心理,又失衡了,冲突连连,情绪不稳,各种生理症状复发。
回顾恋爱过程,分分合合,矛盾不断。期间一有别扭,他的各种缺点就会在自己的意识中闪回,认知上不断强化,并成为主导观念。特别是他那“丑陋”的身材,这一形象在头脑中总是不断地重现,挥之不去。反复地权衡轻重,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逐步走向负面,对他的婚姻期待随之降低。整过过程,感情发展一会儿低落,一会儿高涨,交替进行。伴随着这个交替涨跌,即是心理冲突风起云涌及年龄的一天天变大。迫于年龄压力,认为自己选择空间已经不大。在此情况下,不得已与自己妥协,决定与他结为夫妻。前些日子一直主动催他登记领证完婚。
婚姻观念描述
咨询期间,她不止一次地陈述,心目中理想的丈夫形象是高个子、身材结实、肌肉发达、雄性十足,能给自己带来激情。现实中,他身材矮小,雄性不足,与自己的期望相去甚远。之所以与他交往周旋,并发展到目前的谈婚论嫁地步,主要是自己的婚姻期望与意志妥协的结果。
尽管女方意识上能与自己达成妥协,但认知上理想的丈夫形象没有得到有效修正,在行动上则表现出患得患失、首施两端,结果是心理冲突从未间断,婚期越临近,心理越紧张,焦虑越严重。
主观上追求理想婚姻,客观上自己的疾病妨碍了追求目标的实现,这是目前心理冲突的根本原因。是否按期去登记领证,犹豫不决,这种心理冲突及相应的外显症状只不过是压力状态下内心趋避冲突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尽管女方说自己的疾病不影响生育,但男方不赞同这一说法。在他的意志上可能已经作好了婚后不想与她要孩子的打算。他曾说婚后如有可能要与前妻生一个孩子。她很在乎他的这种说法,称如果真的出现这种后果,是无法容忍的。对此她很迷茫,问:是否男的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婚外性倾向?难道婚姻规范对男人没有约束力?如果婚姻法律约束无效,总还有婚姻道德吧?如果他真的不受婚姻道德约约束,自己又无法接受,哪该怎么办?
恋爱心理分析
从女方角度分析,她前两次恋爱没有成功,年龄三十有余,寻求理想男子而不得,加上身患疾病无法使自己放开心态与男子交往,婚姻拖着未解决,转而与他交往、恋爱并发展关系,是权衡轻重后的一种不得已的选择。这种心态下的恋爱婚姻过程矛盾不断、心里冲突严重,不足为怪。
从整个恋爱进程评判,目前情况,不仅是她跟自己妥协的结果,其实还跟男方的恋爱策略有很高关联。
从男方角度分析,之所以说出让她“到外头去找,找不到再回头去跟他恋爱”的话来,是分析自身条件,认清了自我劣势后形成的一个意志决断。明知眼前这个对象不理想,但是以自己的“三等残废”这个身材,难以找到更合适的女子。在这个意义上分析,他跟她相似,也有恋爱动机趋避冲突。从恋爱策略层面分析,这种做法是以退为进,给她一个顺水人情,目的却是关闭她进退不定的心理大门,迫使她态度明朗化,并使自己及时地从趋避冲突中解脱出来——行就干起来,不行就撒手;通过这种言行,他也是间接承认,自己的身材缺陷限制了对婚姻追求有更高期望,因而意识上希望由她来把握恋爱进程,用被动的行为方式应对趋避冲突,把伴随着恋爱选择与评估而出现的内心痛苦转嫁给对方,以减轻自身心理焦虑。
他的恋爱策略运用相当成功。可以肯定,他谈过的女人比她谈过的男人要多。因为有足够的阅历支撑,恋爱过程中,技巧老到;正因如此,她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让她“到外头去找,找不到再回头去跟他恋爱”的话来。从认识到交友到恋爱再到目前的谈婚论嫁,可能自始至终他的话不多,行为也不多,但每次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表示,既自我抬高,又逐步弱化了女方意识上的防御功能和选择功能。意志行为上以退为进,结果就很好地变被动为主动。实际上恋爱主线由他定,恋爱走向也由他掌握,所以女方总是在跟他的意志“交锋”过程中不断地与自己妥协,以换取对他的认可与接纳,并顾及父母看法,顾及周围人对自己婚姻的看法,不断地迷失自我,导致行动上当断不断,处处被动,以至事到临头,焦虑严重。可见,目前她的心理状态是整个恋爱发展过程在逻辑上的必然。
感情发展评估
总体上看,目前女方对这桩婚姻还停留在取样评估阶段。互惠心理不见,感情联结不强,难解难分的恋人加爱人的亲密感从没出现,心理上的相互依附关系远未形成,真正的爱情还没有开始,甚至连双方间相互理解与信任也让人感受不到。咨询中她曾不止一次地问,能否把自己目前的心理冲突告诉对方,又自我回答:说了也白说,“因为他不会体谅自己的处境”。
以前她曾多次把自己的一些内心感受反馈给他,想得到他的共情,而他总是冷漠以对,情感反应严重不足。凡此种种,使得俩人看上去不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更没有营造出男女间谈婚论嫁时的心理氛围。双方之间缺乏婚前应有的承诺,倒是抱着可以随时“临阵换将”的心态展开互动。基于这种分析,假设恋爱期间,她的疾病奇迹般地康复,她马上就会“辞旧迎新”,不会出现目前这样的心理症状了。
另外,生活方式差异及生活观念不同,远远还没有调适过来,进而达到和谐境界,心理上的相容与接纳难以形成。这一关系困局也提示良好的婚姻基础并不存在。
如果面对自己的“婚姻事实”,要反复地问:男人是不是都会追求婚外情?如果与他分手,下次婚姻来临是否也会犹豫不决,心理冲突不断,严重焦虑?这样是否意味着自己很难嫁出去了?对男人如此不放心,对自己的婚姻前景如此把握不定,正好说明双方相互依附还不存在,情感联结很弱。这种现状,加上自述的双方价值观冲突、生活理念的巨大差异,从根本上否定了这桩婚姻的可行性。据此,想超越恋爱的互惠与承诺阶段,直接从取样评估进入制度化而缔约,恰像是拔苗助长。
婚姻是一种契约关系,这种契约关系有其特殊性,那就是违约一方不受法律惩罚。换言之,婚外性与婚外情不是非法的。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通过一本结婚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未曾行动,婚姻登记领证的出发点却早已中了认知上的一个误区。这种心理状态下缔结的婚姻关系很难给当事人带来幸福。
良好的婚姻关系要靠伦理道德维持,但伦理道德发挥作用的前提是个体有一定的认知高度与相当的道德水准。也就是说婚姻的伦理道德并非带有强制性,也并非普遍适用。它只是一件皇帝的新衣,认同它光彩夺目,不认同它却是赤身裸体。
当然,从长远着眼,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有的。先练内功,改变自己,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并从行动上清除妨碍美满婚姻的障碍。自我强大了——这种强大包括心理上的成长,经济上的富足,社会关系上的完善,到时就不用担心男人不受婚姻规范的约束。
分析至此,话差不多说完了,只剩下没有告诉她应不应该去领证。其实,就是告诉她也不一定会去做,因为她走进咨询室,是带着一种卜卦心态来寻求咨询师的“指点”——随后还是不断权衡轻重,在焦虑中迎来“最后期限”。从她跟他交往的整个过程看,一会儿是理性看问题,一会儿是感性处理与他的矛盾。只要与他的关系存在,心理冲突就不会消失,意志行为就不会回归理性,轻重得失就是理不清。唯有与他彻底切割,才会像跟第二任男友分手一样,马上释然。
相关咨询建议
就职责而言,咨询建议应当给出。为此,提供了如下几点意见:
一、如有可能,让他一起来接受婚姻咨询。因为男方的主观认知、行为表现、真实意志及婚姻观念无法直接掌握、全面了解,在此情况下,对本案例的分析及咨询建议总有点隔靴搔痒之感。
二、作为应急方案,可考虑乘中秋国庆“双节”之机,同居“试婚”。这样做,既可调适双方关系,又能为自己解决心理问题留出相对足够的时间,以暂时但又能有效地消解目前因定不下是否登记领证带来的焦虑。这一方案可行性的前提,是同居生活早已轻车熟路,不存在有待克服的相关心理障碍,已与婚姻伦理道德无涉。
如果担心“试婚”还解决不了问题,相反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大自己的年龄,白白浪费“青春”,可事先设定解决问题的心理底线及“试婚”时限。
三、因诸怀疑如今的心理症状是自己的个性使然。因此建议,要做好下次婚姻决断、避免历史重演,应该在恋爱开始就前来接受咨询,而不是像此次一样,临渴掘井,心理冲突而手脚忙乱。具体地说,首先从认知上纠偏入手,突破限制性信念。相应的限制性信念包括:三十多岁了,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再不结婚,会遭遇父母的压力、同事的压力等等。当然,从根本着眼,应设法完善自己的个性。
四、从长远着手,要避免婚姻心理冲突,首先要抛开无关细节,从婚姻本身入手,以追求理想与现实统一的婚姻为出发点——问问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婚姻?
其实,现在诸最需要得到的,就是Yes or No这种形式的答案——有点像是向术士问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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