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晋|魔法师原型(七) “名字”的由来与秘密
进入魔法师的时代,为万物命名——在内心当中,以意象对人、事物与关系进行标定,是驾驭我们自己以及自身以外事物,乃至掌控他人的关键所在。而使用这一魔法的要义则在于,我们自己同样要成为魔法之中的一个环节。在标定和命名之时,我们自身亦化为意象,接受来自他人与万物的命名。而这便是我们每个人都拥有的——属于自己的“名字”。
在我们大多数人习惯的认知中,自我常常是和我们自己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例如,我们向他人介绍自己时,会说“我是某某某(我的名字)”;或者当我们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时,我们无需过多去在心里思考,就知道有人“在叫我”……
实际上,在最初“我”与“我的名字”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早在形成自我之前,人在心中便认识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们很容易观察到,哪怕对于几个月大的婴儿来说,当名字被叫到时,小宝宝们也明显是有反应的。这可能是一种类似条件反射的建立,即当这样一个具有特定意义的“呼唤”响起时,接下来很可能会发生与其自身相关联的生理或心理事件(比如,母亲边呼唤婴儿的名字,边将其抱起并给予哺育,等等)。
因此,我们似乎能够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虽然在自我形成之后,无疑“名字”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所谓“我的名字”。然而,究其出现和发展时间,名字以及对名字有所反应实际上要早于自我的出现。因而,一个人的名字——其所标定的内容,不仅限于自我,而是涵盖了整个个体的生命。
再者,当我们获得“自己的名字”之时,其实也是认同了接受命名——这一过程。无论赋予我们名字的人是谁——母亲、父亲抑或是父母的家族,乃至那充满着奥秘的种子本身——我们都由此被其所命名,也从此成为了在他们心目之中被标定的意象。我们因此被命名者看到,也与其建立起了深及灵魂的关联。
与此同时,我们也必定因着“名字”,授命或听命于赋予这一名字的人。而这意味着,名字当中所蕴含的一切,既令我们在人生当中寻得意义与价值,也同时使每个人深陷其中,成为束缚生命的桎梏和苦恼。
如果说,这世间有什么令人将其视若珍宝,却又总是想要将其丢弃,那么这一定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乳名——最初我们属于母亲
以意象在心理上对事物进行标定,是魔法师为万物命名的魔法。但名字的“前身”则起源自巫的时代。而且那时的人们,尚未完全进入到“个体化”的进程中。因此,正如我们在前文中所提及过的,对原始人来说,个人的名字往往被安排在集体的、部落的名字之下。例如,黄帝、炎帝、蚩尤等等既可能是某一个人的名字,也或许是某个部落、部落分支的图腾本身。
那么,这是否代表在部落中,每个人都使用同样的名字呢?答案或许并非如此。在图腾之下,每个人同样拥有自己的名字。而且,有意思的是,那时的名字往往和自然本身或是和自然现象有着密切的关联。
例如,人类学家发现,古代印第安人的名字,就多取材于部落中的动物图腾,或是动物图腾的某个部分和某种特质。好比像是信仰“棕熊”和“郊狼”的部落里,人们可能取名为“熊爪”、“狼牙”或是“照看者母熊”、“独自狩猎的孤狼”等等。除此之外,名字还可能与当地的作物、植物或是自然现象有关。比如某位擅长治疗蛇毒的部落巫师,其名为“驱赶蛇的草药”;而另一位以跑得快见长的男子则被人们唤为“略过原野的风”……
从这些名字当中,所散发出的无疑是那种原始的、自然的气息。它们如同自报家门般地向我们讲述着作为原住民,生命内里的那份对于脚下大地的深情以及对母亲的虔诚。与此同时,从名字的来源上看,那时的人类并不认为自身是高贵或优于万物的。相反,在巫的时代,人们认为所有脚踩大地的,皆是母亲的孩子。
时至今日,除了一些依旧存留着原始部落生活和习俗的民族之外,大多数文明的现代人已经不再使用这种取名字的方式了。但这一和大地母亲保持着密切关联的名字并未真正消失,而是在生命的初期,将其赋予新生的婴孩。这就是每个人在诞生之初,所获得的“乳名”。顾名思义,所谓乳名不就是在吃奶的那个阶段我们所使用的名字吗?而这一时期,又恰好是心理上与客体共生的时期——巫原型被激活并协助人格发展的时期。
而且,和早期人类所使用的名字相类似的是,乳名的来源,也往往取自自然的事物或自然的现象。以我们中国人为例,常见的叫法中,大都包含一个“小”字——小树、小花、小荷、小鱼、小石头,等等。与此同时,似乎乳名中借用的动物,还常常都会和狗相关。比如,狗娃,狗蛋,狗儿,等等。当然,这并非某种对婴孩的贬低之意,而是有着我们自身文化的渊源。
首先,狗作为旧时家家户户几乎都来驯养的动物,其寓意着普通和普遍。正如老子所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狗在这儿,作为一种关联,意为寻常百姓之意。而且,顺带一提,我们前文中曾提及的那位神话中鼎鼎大名的颛顼大帝,其身份之一是我国古代的生育之神。而与此相关的化身形象,就是一只正在交配的狗的样子。这里,意指狗的繁育能力强,生命力也相对旺盛。因此,民间认为给婴儿取和狗有关的乳名,会更容易养活。
除此之外,一些地方和民族会将狗视为守护神。婴儿的乳名中带“狗”,是对家庭和家族的守护。同时,狗也是对婴儿自身健康乃至生命的保护。我们都知道,狗常被委派为看门、守夜的工作。从象征意义上来说,就是对潜意识保持警觉。希腊神话中也提到说,地府的看门人,是一只三头犬的形象(实际上,据说这只地狱犬有一百个脑袋,但因为无法雕塑,所才改为了三头的样子)。由狗来把守,那么未知的潜意识乃至死者的亡灵便不敢轻易靠近婴儿了。
言归正传,“乳名”的取法在中国还有一个有趣的传统。那就是在孩子出生时,由父亲来取。据说父亲要蒙着眼睛走到门外,然后在睁开眼睛时,看见什么事物,就以其作为孩子的乳名。这个方法并不适用于过多现代化事物的都市生活,而是常用在旧时的乡村。能够想象的出,作为以农耕为主要生产和生活的中国农村,在产房外的院子里,能够映入父亲眼中的,必定多是和农村生活以及农业生产有关的事物。也因此,旧时出生在村子里的婴儿的乳名,也就常常被取为“小辘轳”(水井上架设的取水装置)、“把子”(农用器具的木头手柄),或是“碾子”(石质磨盘)以及“栓子”(院门的门栓),等等。
其实,稍作分析,我们就会发现,以上取名的方式,其心理动力依旧要归属于“母亲”(大地母亲的原型)。究其缘由,恰是因为农业生产在我国主要是围绕土地所开展的耕种。而与其说由孩子的父亲为其取来乳名,倒不如说父亲在这里仅仅只是带有功能性的“借用”——“产妇的男人”这一身份类似于“在土地上劳作的人”。
番外篇:乳名的用途——叫魂
在一些旧时的习俗中,人们为新生儿取好乳名以后,会将其写在纸上,和剪下来的脐带放在一起藏在家中。而其最为重要的用途则是——为孩子“叫魂”。
相比于早已习惯人世间生活的成年人来说,孩子无疑拥有一个更为无法“安分”的灵魂。他们总是很贪恋新奇和有意思的事物,甚至总想飞出父母的约束与视线,逃到那个梦幻般的“永无乡”去。因此,在一些民间逸事或传说当中,常常提到因为从高处摔下来,或是在傍晚回家时经过坟地,也可能是高烧等症状导致孩子“丢了魂”……那么此类情况下,就要由孩子的母亲拿出这条脐带,将孩子回家的路走一遍。并且一路上边走边喊着孩子的乳名,以求其走丢的魂魄听到呼唤而被“叫”回来。
这其中的心理象征意义便更为明确了。母亲拿着曾经与孩子血肉相连的脐带,恰好能从生命最初以及最为深刻的那个“源头”之处发出呼唤。再者,对于此时“失了魂”的人来说,其刚好需要母亲所携带的重要容器——子宫,来重新聚合魂魄。而在这个环节当中,“乳名”则再次彰显了母亲在对婴儿——这一最初的生命给予命名之时,获得的权限——以母亲之名义,令走失在外的灵魂回到其身舍当中来。
而所谓失魂之说,在心理学的角度来看,或许和心理上的解离、人格解体以及对创伤的应激反应有关。而这些状况,也多发生于像是从高处跌落、受到惊吓,或是突发的创伤事件以及癔症发作等等因素使然。
顺带一提,在很多个案中,笔者都关注到那些在心理层面否定母亲的来访者,往往有着缺少安全感、归属感的特点,与此同时也大都在现实中忍受着孤独、漂泊的生活。这其中的心理动力恰恰在于,对母亲的否定,令我们与内心中作为容器、庇护所和家园的子宫失去了联系,从而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事实上,很多在意象或梦中出现的“游魂”、“无家可归之人”、“流浪的动物”、“流浪儿”等等便于此类情况有关。
这一习俗后来在传承的过程中也逐渐有了一些简化或是演化。例如,人们已经不再保留生产时剪下的脐带,而是将婴儿脱落的肚脐(脐带末端)收藏起来。就“叫魂”这一仪式来说,也有了一些变化。一样的地方是,叫魂的人依然是母亲,而且一定要沿着孩子回家的路沿途来叫。不同的则是,母亲要么手拿孩子常穿的衣服,要么则要敲打一个脸盆(同样也是子宫的象征)。而叫魂中的名字,也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据说学龄前的孩子,依旧要叫乳名。而上学后的,则要唤其大名了。
大名——父亲授予我们的使命
正如上帝对亚当所说,你为某物命名,便可使其听命于你。因而“命名”——在这一“魔法”的关键不仅在于以意象标定某物,同时也是号令万物的权限所在。
亦如从母亲走向父亲,从母系过渡到父系的过程,在乳名之后,婴儿也终将获得来自“父亲”——父神的命名。关于这个名字,我们通常称其为“正式的名字”、“大名”或是“官名”。而从正式、大和官这些附加描述来看,便足以瞥见到意识的、带有男性思维特点的以及家族、宗族,乃至社会、文化和时代的附加意义所在。
而且,正如神话中所说,上帝授予亚当为万物命名的魔法,使得万物从此听命于亚当。与此同时,作为上帝的造物,亚当亦被上帝所命名,也必将同万物一般,为上帝所赋予使命。因而,这一来自父神——父亲,乃至其背后整个父系的宗族系统——的命名,其中必然包含着家庭、家族对一个个体生命所寄予的期望以及赋予的使命。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每个个体之人在生命的最初,都是精子与卵子的结合。这其中,卵子为我们提供了形成“肉身”的几乎所有原初的内容。继而,又在子宫当中发育成长直至出生。也因此,我们的身体属于母亲——亦如神话中,作为大地母亲的女娲,以其肉身(泥土)塑造了人身。与此同时,父亲所提供的精子,其意为“精神的种子”。这意味着作为每一个个体之人,传承“父亲的精神”,则是我们的使命所在。
因而,在这个由“父亲”所赋予的正式的名字当中,不仅包含着一个人的精神的认同与归属——这是“姓”的体现,同时也兼具着人生的意义、价值、任务与使命——即“名”的部分。
例如,西方人在取名字时,常常会将祖辈和先人的名字(名字中的某个部分)赋予进来,以期获得这一名字的人能够学习并认同其精神、意志与功业。而在中国,旧时我们则是从已经写好的族谱(家谱)当中直接接受那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或是以文字本身的意涵来体现对一个人的期望。比如,在“王继业”这个名字当中,“王”无疑是姓的部分;而“继业”则或许体现了其父亲、家庭或家族对这个“男孩”的期望——期待其子承父业,接替并延续家族的事业。再如多用于名字当中的“康”、“才”、“财”、“乐”,或“不凡”、“欣然”,等等这些字和词,也大都能看出取名之时所融入其中的用意。
除此之外,在名字当中,我们还能看到“时代”这位更为宏大的“父亲”所赋予其子的使命。例如,笔者的父辈,其所出生的时期恰逢“新中国”建立之初。于是,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人们的名字也多取为“建国”、“援朝”或是“赶英”、“超美”(赶上英国,超过美国,盼望国家早日强大起来)等等。
番外篇:对名字的逃离
被父亲赋予的名字,是一个人终生无法抹除的烙印。甚至在进入社会生活之时,这个名字或将等同于一个人的存在本身。而来自一个家庭、家族,乃至民族和集体的那些内容,都将借父亲——这一父神的代言人,灌注进一个个体的生命之中。
蒙恩于吾父,我们乃是被选中之人。为其所命名,受之于使命,并敦促自己要活得有意义,成为有价值的有用之人。然而,这一切亦是我们在心底里极力想要逃避的。尤其是当我们仰望苍天,又在心中看到那来自祖祖辈辈的寄托和期望,我们不敢提及的是,心中的那颗“种子”早已发出了召唤——是成为你自己?还是父亲的儿女?
笔者会看到,有些人的确在逃离自己的名字。他们可能会选择使用其他的称呼,来代替那个由父亲所赋予的名字。或是在原本的生活与工作之外,以另一个身份连同全新的对自己的命名活成另一个自己——那个或许更为接近“种子”的人格。
当然,在另一些相对极端的情况下,尤其在咨询当中,笔者发现,如果来访者的名字是后来改的,那么其中多半是有相关的隐情所在的。例如,笔者曾就此和某位来访者谈论起她以前的名字时,对方起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感觉那个名字不好听,不适合自己而已。但究其背后的原因,我们会发现那个曾经的名字,其所联系着的不正是以往的人生吗?“那个我已经死了”——最终这位来访者如此说道——“我换掉了以前的名字,同时也想换个地方,重新再活……”
除此之外,改名字的另一个心理动机是,同父母、原生家庭乃至整个家族切断联系。如果名字受之于父母,那么丢弃自己的名字,也就意味着不再认同来自父母的命名与标定。而就笔者的观察,在类似情形下,当事人不仅在试图逃离所谓的家庭或家族“使命”,更多时候,甚至是在拒绝父母或连同整个家族加诸到自己身上的欲望和创伤。在这样的案例中,当事人往往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了能够令父母得偿所愿而活,且一直在试图满足和填补其内心深处婴儿般的缺失和欲望,即便后者在身份上的确是父亲和母亲;更有甚者,当事人被当作了心理象征层面的“祭品”,背负着来自乃至整个家族的诸如死亡、罪孽或是精神分裂等无意识动力……
我们能看到一个人因着求生本能以及那想要活成自己的意志,努力从“名字”及其所标定的一切当中挣脱出来。然而,不无遗憾的是,就笔者的经验而言,改换名字——这一断尾逃生般的策略,并不能带来一劳永逸的效果。究其原因,我们曾在前文中谈过,视觉意象的出现,使得婴儿心中的客体具有了恒存性。那么这意味着,意象一旦形成,同样也是恒存的——在命名中,标定一旦发生,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被丢弃的名字,所联系着的,是我们自身人格的一部分。因而,改换名字,就好比在意象的工作当中,用所谓“好的”意象去替换和修改那些“不好”的意象。而这样的操作,只会带来更深的压抑。于是,我们会看到的是,如此这般在最初的几年当中,的确会有那种如梦方醒,甚至逃过一劫的轻松和自在,但不会很久,无意识便再次卷裹着更为洪大的心理能量,从背后的暗影当中反噬回来。
秘密的名字
如同心理学中所谈及的无意识,“灵魂”同样也是不可视现的存在。如果每个人都有名字的话,那么一个人的灵魂是否也有名姓呢?实际上,从神话时代开始,漫天诸神、上帝,故事中的魔法师乃至世间的现实之人,便都拥有各自不为人知的所谓“秘密的名字”。
首先,关于这个隐秘的名字的传奇,我们不得不提的是,那场在埃及神话里牵动起漫天诸神的“王位之争”——荷鲁斯与其叔父塞特的旷日大战。作为王位的继承者,在面对和自己有着杀父之仇的叔父塞特之时,荷鲁斯无疑占据着全部的情理,也得到了来自众神的应允。然而,一个年轻的小小的鹰神又怎能和强大的沙漠、风暴以及混沌之神相抗衡呢?眼看其叔父塞特王权在握,荷鲁斯的母亲——大地以及丰饶女神伊西丝以诡计骗来了太阳神那“秘密的名字”。拿到这一名号的荷鲁斯,竟一跃化为了太阳神肩膀上的神鹰,成为了黎明的、新生的太阳……
而在基督教中也说到,上帝有着无数的名字。当然,没有人知道对的那一个。信徒们可在危难之时以上帝之名义行事,却不被允许唤出上帝之名。甚至那些妄图获知上帝之名的人,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诱惑。
认同“父神”的魔法师自然也不例外。据说每一个魔法师都拥有其秘密的名字。他们的法力、法宝甚至灵魂就藏在这个名字之中。而且,相传魔法师就算能炼就长生不老的丹药,但也并不能确保不死不灭。每到大限来临之际,魔法师便将这个秘密的名字镂刻在戒指上,然后交给亲信保管。未来再入轮回之时,只要找回这枚戒指,忆起那时的秘密之名号,便能找回上一世的法力。而如果在魔法师的斗法中,技不如人输给了对方,便要心甘情愿地向战胜自己的人奉上这一秘密的名字。拿到“名字”的一方,则可以对其任意差遣,否则就令其灰飞烟灭……
顺带一提,那位魔法师与炼金术之神,同时也是荣格在对自性进行探究之时,不断显现其身影的古老的精灵——墨丘里,同样拥有无数秘密的名号。而据说,在炼金术中的关键环节里,只有认出其秘密之名号,方才能进入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刻。否则,术士们此前一切的准备、努力和等待都将付之东流。
至此,我们看到的是,在这个“秘密的名字”中,关乎着其拥有者的一切精髓甚至是命脉所在。也因此,这个名字成为了人人都想一窥究竟,却又一直都如奥秘般深藏不露的存在。于是,不得不使我们产生这样的猜测——这一所谓的“秘密的名字”,既可能和那内在的、隐秘的“种子”有关,也同样关乎着自性、天赋和使命的部分。再者,从其拥有万千化身却又无从知晓究竟——这一特点来看,其中所体现的不正是“空性”——自由意志与玄而又玄的易变之精神内涵吗?
番外篇:捣蛋鬼之名
正如我们此前所说,“命名”的魔法,是魔法师看见、了解并驾驭万物的关键。但以意象来对事物进行标定,却并非为其所专属。母亲命名了“乳名”,父亲赋予了我们“大名”,与此同时,那“秘密的名字”又令我们和种子相连。而作为一个个体之人,当我们去往家园以外,结识他人并步入社会之时,你可能会得到一个“工作的名字”(一个用于同事间的称呼或工号),或是拥有一个用书写来表达自己的“笔名”,以及一个在网络上用来社交和娱乐的“网名”,乃至在坠入爱河时,也会被爱人唤为那专属于爱情的“昵称”……
而我们其实还拥有一个名字,一个在长大成人后,便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绝口不会告诉他人的名字。而当关于这个名字的往事或是这个名字本身被提及之时,往往会令我们陷入苦笑、自嘲的尴尬境地。这个名字,就是“外号”。一个用来自我调侃或是揶揄身边之人的捣蛋鬼之名。
在荣格的心理学中,曾提到过“Trickster”这一原型,直译之下,其意为“变戏法的人”、“弄臣”或是“魔术师”。而早年在荣格的描绘下,常常将其赋予为一个类似“捣蛋精灵”和“恶作剧精灵”的形象。
在魔法师之后,“捣蛋鬼”将是人格发展步入的又一个全新的原型领地。从心理学的角度,我们会观察到,这一时期,同时也伴随着所谓人生当中“第一叛逆期”的到来。而从对这一原型的命名上来看,我们大概也能推测出,此阶段的幼儿从心理到行为上的那令成年人“头疼”的特质——捉弄小动物,折断植物,弄坏或是偷偷藏起物品,钟爱恶作剧,对大人做鬼脸,以及同伴之间的相互作弄,等等……
概括来说,在这个阶段,幼儿在心理层面上,正在尝试着忤逆父母(以及父母背后的原型),打破规矩甚至渴望违反禁忌,从而表达所谓自己的主见。而从这个名字——“外号”当中,我们能够看到最多的,则是对一个人的外形——高矮胖瘦,以及性格特质——情绪、思维,乃至生活事件——发生过哪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所作出的带有戏谑式的概括和描绘。而在命名过程当中,所使用的文字和词汇,也往往都是那些被禁止念出的内容。
除此之外,在外号的命名的方式当中,最为常见的则是对一个人的“大名”的调侃。其中不仅有对“姓”的藐视,也有对“字”的曲解和戏弄。这无疑是对父神的不敬甚至是挑衅。也难怪在“捣蛋鬼”这一年龄阶段,令幼童最为喜闻乐见的,无外乎是看到父亲、师长当中出丑,或是把重要的事情搞砸。当然,大一些的捣蛋鬼们,甚至竟敢在背地里偷偷传播给权威起的外号,而最偏爱的举动则是有意拆权威的台,甚至令其陷入难堪和尴尬的境遇当中。
被父亲赋予的名字,是一个人终生无法抹除的烙印。甚至在进入社会生活之时,这个名字或将等同于一个人的存在本身。而来自一个家庭、家族,乃至民族和集体的那些内容,都将借父亲——这一父神的代言人,灌注进一个个体的生命之中。
蒙恩于吾父,我们乃是被选中之人。为其所命名,受之于使命,并敦促自己要活得有意义,成为有价值的有用之人。然而,这一切亦是我们在心底里极力想要逃避的。尤其是当我们仰望苍天,又在心中看到那来自祖祖辈辈的寄托和期望,我们不敢提及的是,心中的那颗“种子”早已发出了召唤——是成为你自己?还是父亲的儿女?
笔者会看到,有些人的确在逃离自己的名字。他们可能会选择使用其他的称呼,来代替那个由父亲所赋予的名字。或是在原本的生活与工作之外,以另一个身份连同全新的对自己的命名活成另一个自己——那个或许更为接近“种子”的人格。
当然,在另一些相对极端的情况下,尤其在咨询当中,笔者发现,如果来访者的名字是后来改的,那么其中多半是有相关的隐情所在的。例如,笔者曾就此和某位来访者谈论起她以前的名字时,对方起初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感觉那个名字不好听,不适合自己而已。但究其背后的原因,我们会发现那个曾经的名字,其所联系着的不正是以往的人生吗?“那个我已经死了”——最终这位来访者如此说道——“我换掉了以前的名字,同时也想换个地方,重新再活……”
除此之外,改名字的另一个心理动机是,同父母、原生家庭乃至整个家族切断联系。如果名字受之于父母,那么丢弃自己的名字,也就意味着不再认同来自父母的命名与标定。而就笔者的观察,在类似情形下,当事人不仅在试图逃离所谓的家庭或家族“使命”,更多时候,甚至是在拒绝父母或连同整个家族加诸到自己身上的欲望和创伤。在这样的案例中,当事人往往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为了能够令父母得偿所愿而活,且一直在试图满足和填补其内心深处婴儿般的缺失和欲望,即便后者在身份上的确是父亲和母亲;更有甚者,当事人被当作了心理象征层面的“祭品”,背负着来自乃至整个家族的诸如死亡、罪孽或是精神分裂等无意识动力……
我们能看到一个人因着求生本能以及那想要活成自己的意志,努力从“名字”及其所标定的一切当中挣脱出来。然而,不无遗憾的是,就笔者的经验而言,改换名字——这一断尾逃生般的策略,并不能带来一劳永逸的效果。究其原因,我们曾在前文中谈过,视觉意象的出现,使得婴儿心中的客体具有了恒存性。那么这意味着,意象一旦形成,同样也是恒存的——在命名中,标定一旦发生,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
被丢弃的名字,所联系着的,是我们自身人格的一部分。因而,改换名字,就好比在意象的工作当中,用所谓“好的”意象去替换和修改那些“不好”的意象。而这样的操作,只会带来更深的压抑。于是,我们会看到的是,如此这般在最初的几年当中,的确会有那种如梦方醒,甚至逃过一劫的轻松和自在,但不会很久,无意识便再次卷裹着更为洪大的心理能量,从背后的暗影当中反噬回来。
秘密的名字
如同心理学中所谈及的无意识,“灵魂”同样也是不可视现的存在。如果每个人都有名字的话,那么一个人的灵魂是否也有名姓呢?实际上,从神话时代开始,漫天诸神、上帝,故事中的魔法师乃至世间的现实之人,便都拥有各自不为人知的所谓“秘密的名字”。
首先,关于这个隐秘的名字的传奇,我们不得不提的是,那场在埃及神话里牵动起漫天诸神的“王位之争”——荷鲁斯与其叔父塞特的旷日大战。作为王位的继承者,在面对和自己有着杀父之仇的叔父塞特之时,荷鲁斯无疑占据着全部的情理,也得到了来自众神的应允。然而,一个年轻的小小的鹰神又怎能和强大的沙漠、风暴以及混沌之神相抗衡呢?眼看其叔父塞特王权在握,荷鲁斯的母亲——大地以及丰饶女神伊西丝以诡计骗来了太阳神那“秘密的名字”。拿到这一名号的荷鲁斯,竟一跃化为了太阳神肩膀上的神鹰,成为了黎明的、新生的太阳……
而在基督教中也说到,上帝有着无数的名字。当然,没有人知道对的那一个。信徒们可在危难之时以上帝之名义行事,却不被允许唤出上帝之名。甚至那些妄图获知上帝之名的人,一定是受了魔鬼的诱惑。
认同“父神”的魔法师自然也不例外。据说每一个魔法师都拥有其秘密的名, 字。他们的法力、法宝甚至灵魂就藏在这个名字之中。而且,相传魔法师就算能炼就长生不老的丹药,但也并不能确保不死不灭。每到大限来临之际,魔法师便将这个秘密的名字镂刻在戒指上,然后交给亲信保管。未来再入轮回之时,只要找回这枚戒指,忆起那时的秘密之名号,便能找回上一世的法力。而如果在魔法师的斗法中,技不如人输给了对方,便要心甘情愿地向战胜自己的人奉上这一秘密的名字。拿到“名字”的一方,则可以对其任意差遣,否则就令其灰飞烟灭……
顺带一提,那位魔法师与炼金术之神,同时也是荣格在对自性进行探究之时,不断显现其身影的古老的精灵——墨丘里,同样拥有无数秘密的名号。而据说,在炼金术中的关键环节里,只有认出其秘密之名号,方才能进入那个化腐朽为神奇的时刻。否则,术士们此前一切的准备、努力和等待都将付之东流。
至此,我们看到的是,在这个“秘密的名字”中,关乎着其拥有者的一切精髓甚至是命脉所在。也因此,这个名字成为了人人都想一窥究竟,却又一直都如奥秘般深藏不露的存在。于是,不得不使我们产生这样的猜测——这一所谓的“秘密的名字”,既可能和那内在的、隐秘的“种子”有关,也同样关乎着自性、天赋和使命的部分。再者,从其拥有万千化身却又无从知晓究竟——这一特点来看,其中所体现的不正是“空性”——自由意志与玄而又玄的易变之精神内涵吗?
番外篇:捣蛋鬼之名
正如我们此前所说,“命名”的魔法,是魔法师看见、了解并驾驭万物的关键。但以意象来对事物进行标定,却并非为其所专属。母亲命名了“乳名”,父亲赋予了我们“大名”,与此同时,那“秘密的名字”又令我们和种子相连。而作为一个个体之人,当我们去往家园以外,结识他人并步入社会之时,你可能会得到一个“工作的名字”(一个用于同事间的称呼或工号),或是拥有一个用书写来表达自己的“笔名”,以及一个在网络上用来社交和娱乐的“网名”,乃至在坠入爱河时,也会被爱人唤为那专属于爱情的“昵称”……
而我们其实还拥有一个名字,一个在长大成人后,便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绝口不会告诉他人的名字。而当关于这个名字的往事或是这个名字本身被提及之时,往往会令我们陷入苦笑、自嘲的尴尬境地。这个名字,就是“外号”。一个用来自我调侃或是揶揄身边之人的捣蛋鬼之名。
在荣格的心理学中,曾提到过“Trickster”这一原型,直译之下,其意为“变戏法的人”、“弄臣”或是“魔术师”。而早年在荣格的描绘下,常常将其赋予为一个类似“捣蛋精灵”和“恶作剧精灵”的形象。
在魔法师之后,“捣蛋鬼”将是人格发展步入的又一个全新的原型领地。从心理学的角度,我们会观察到,这一时期,同时也伴随着所谓人生当中“第一叛逆期”的到来。而从对这一原型的命名上来看,我们大概也能推测出,此阶段的幼儿从心理到行为上的那令成年人“头疼”的特质——捉弄小动物,折断植物,弄坏或是偷偷藏起物品,钟爱恶作剧,对大人做鬼脸,以及同伴之间的相互作弄,等等……
概括来说,在这个阶段,幼儿在心理层面上,正在尝试着忤逆父母(以及父母背后的原型),打破规矩甚至渴望违反禁忌,从而表达所谓自己的主见。而从这个名字——“外号”当中,我们能够看到最多的,则是对一个人的外形——高矮胖瘦,以及性格特质——情绪、思维,乃至生活事件——发生过哪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所作出的带有戏谑式的概括和描绘。而在命名过程当中,所使用的文字和词汇,也往往都是那些被禁止念出的内容。
除此之外,在外号的命名的方式当中,最为常见的则是对一个人的“大名”的调侃。其中不仅有对“姓”的藐视,也有对“字”的曲解和戏弄。这无疑是对父神的不敬甚至是挑衅。也难怪在“捣蛋鬼”这一年龄阶段,令幼童最为喜闻乐见的,无外乎是看到父亲、师长当中出丑,或是把重要的事情搞砸。当然,大一些的捣蛋鬼们,甚至竟敢在背地里偷偷传播给权威起的外号,而最偏爱的举动则是有意拆权威的台,甚至令其陷入难堪和尴尬的境遇当中。
捕梦人 史晋
意象对话水晶级咨询师。临床心理学科班出身,意象对话水晶级心理咨询师,督导及培训讲师。跟随我国著名心理学家,意象对话心理学创始人朱建军先生10余年,是朱建军先生入室弟子之一。
10年里,通过梦境进行自我探索,擅长意象对话、精神分析、释梦、叙事、系统排列及催眠的应用,并借由心理学、哲学、人类学、宗教与神秘学为媒介,探究人类深层心灵奥秘,专注于神话、传说、童话及民俗的心理分析。
国内首本心灵成长自助手册《innerlight心探索》杂志编辑,“捕梦人”及“能量”专栏撰稿人。《时尚健康》、《瑞丽》、《精品购物指南》、《心理月刊》等多家报刊、杂志心理版块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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